陈世美最惨的时刻,不是被铡,而在认亲那一场。
那时候,陈世美还有真情义在,所以还有纠结的不安,尤其是当一对儿女哭着叫他父亲可怜可怜的时候,再“刚”肠也寸断。
而当陈世美越过这一次以后,他心已无挂碍,反而有要一心一意维护的荣华富贵,决定在这一条道上走到底,他失去了人性的软弱,有的是精英的理智。这时候的他,再没有一人觉得他惨了,只有四个字可言:“枭情绝义”。大家都希望他的下场越惨越好呢。
虽知潮剧只是一种舞台表演艺术,不能当真。不是说它的剧情离谱,不能当真;而是说演员只是“奉命”演戏,不能将演员当真为他扮演的角色。
但是,表演者通过唱、念、做、打等基本功夫,表现出一个活生生的人物,演绎出曲折跌宕的剧情后,台下的观众,心情随演员的舞动,忽紧忽慢,他们会找到台上人物在生活中的影子,甚至会真作假时假亦真——把真实的东西搬到舞台上,他们就把舞台上的东西也当成了真。
可想而知,台上的陈世美,扮演他的台下演员到真实生活中会遭遇到什么。“陈世美讨无咸菜”是我们熟知的潮剧戏语。
陈世美讨无咸菜,是坏人演得太到位,百姓恨之入骨,入戏太深,连演员都厌恶了。
但是,你知道戏演得好,却有人主动送上美食的故事吗?
这是潮剧名家方展荣引为自豪的一件小事,那时候他还很小。
可能小时候别人家的一次“点赞”,就意外地推动方展荣在潮剧这条荆棘路上不断前进、不断成长、不断收获……成为潮剧名家,现在他是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潮剧代表性传承人。
那时候,方展荣只有十三四岁,是个个都叫他“弟哙”的小机灵,他被安排到汕头市戏曲演员训练班,一学就四年,期间还与后来的潮剧导演吴殿祥比赛翻跟斗。
方展荣入行就学丑行,叫他学生行他也不要,在训练班他经常学习的一个戏是《三岔口》。
《三岔口》讲的是,宋真宗时,焦赞因杀奸相王钦若的门婿谢金吾,被发配沙门岛充军,起解至中途,投宿三岔口夜店。店主刘利华夫妇,为人豪侠喜抱不平,见解差鬼鬼祟祟,有谋害犯人之意,探询之下,知犯人乃三关上将焦赞。夫妻二人正议搭救之策,适逢焦赞同僚兄弟任堂惠,为保护焦赞,也乔装跟踪至此。刘利华见任堂惠身带钢刀神情诡秘,疑与解差同谋,故于夜间,入房杀任。正斗杀间,焦赞警觉,也出房格斗……至大家互通姓名,始知误会,时刘妻已杀了解差,于是四人同赴三关。
有一次方展荣去妈屿岛演出,就演出这出戏的刘利华。第二天坐船回来,在船上碰到一些渔民。
有几个热心的渔民交头接耳说他,这个弟仔昨晚演《三岔口》的刘利华,演得太趣味了。渔民们就弄来两只蟹给方展荣,又大又肥。方展荣每每提到这段往事,都要吧咂一下嘴巴,仿佛余味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