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一段红色章节
生在漳州,长在漳州,漳州这座小城,经常给我意想不到的礼物,在打开的瞬间,看到许多从历史天空飘过的人和事。但历史的宏观叙事就我这种纤弱的脑力和笔力是难于展开的。我更喜欢寻找大事件中的小人物、小章节,探究岁月那蜿蜒曲折褶皱里细密的纹理。
比如大同路的塔口庵,那儿有一著名的经幢,年代久远,见证无数风来风往。据说年11月,当时还是婴儿的华侨抗日女英雄李林就被塔口庵附近的一户人家抱养。同样是年,早半年多,原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彭冲出生在漳州香坂村。
莲山陈寓
离塔口庵后面不足30米的和平巷有个院落叫莲山陈寓。散步时经过,发现斑驳外墙嵌着两块黑色的牌匾,阴刻的字迹有些模糊了。门的红褐色已褪,干枯的枝蔓肆意伸出墙外,一个看起来极普通的院落为什么是市级文物保护单位?
原来这里是彭冲岳父陈祖基的住宅,20世纪30年代漳州地下党的主要活动点。我想,永远不要忽略那些貌不惊人,无论是人还是物。一片旧瓦,一副生锈的门环都有可能大有乾坤。
莲山陈寓内景
20世纪30年代,风起潮涌。年,在漳州,也是不寻常的一年。那一年,漳州战役打响,红军进漳。对于我们来说,枪声已远逝,炮筒已冷却。我们的父辈呢。那年,我爷爷约14岁,在一家叫“新合兴”的鼓吹店当鼓手。他对红军进漳可有印象?
当时国民党张贞部长期盘踞漳州地区,苛捐杂税,鱼肉乡里,这需要改变,风中零散漂浮的一些新思想新观念,新的生活方式令人期待。人们那时也许还不能理解革命的意义,但隐约感觉需要一种全新的力量和队伍来打破这一切,也许会是新生活新世界的开启。
闲下来的爷爷在店外坐着,看着大家似乎比平时更快的行走,红军列队进城了。爷爷跟着人潮而去。这是年4月20日清晨。漳州史册里永远记载这一天。人们看到的红军队伍头戴八角帽,身上的灰布军装都已褪色,但精神抖擞,朝气蓬勃,他们可是前一晚刚打完天宝战役,枪口销烟未散。
彭冲和芗潮剧社老社员交谈(资料图片)
当时,李林不在城内,她在集美读书。彭冲呢,他在龙溪高等师范学校读书。年他是17岁的少年,热血沸腾。第二年,他就加入共产主义青年团,第三年,即年8月转为党员。
这种加入,不是一时意气,也不是突然之间,一定有一个循序渐进和认同的过程,由此,我竟然联想年漳州城里那些标语彭冲也有可能参与,或写或贴。红军进漳时他应该就在迎接的人群里,年轻的胸膛激动起伏着。
红军来了,红军又走了,带着筹集的银元、粮食、布匹、食盐、药品等重要物资,还有许多漳州各界有志青年。
当时漳州是闽南的商业重镇、粮果之乡,繁荣,富饶,筹到的款和物大大缓解苏区的财经困难,也为可能到来的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准备必要的物质条件。漳州青年的加入也是革命力量的增长和人心的凝聚。我还想着当时爷爷再年长一些,说不定就跟着红军队伍走了。
莲山陈寓内景
历史的车轮不断往前滚动,像齿轮一样带动所有的人与物、兴与衰。有些人被改变命运,有些事被遗忘,或不为人知,也是无可奈何。有的则静静地“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我再次路过莲山陈寓。
当年陈祖基的儿女陈松年与陈素兰都参加了革命活动,女儿陈素兰后来与彭冲结为革命伴侣。当时漳州地下党领导人马东涵、彭冲、刘荣昌等同志都在这里住过,召开党团秘密会议,领导漳州各阶层民众开展反帝、反封建、反对国民党统治的斗争。
彭冲和夫人陈素兰合影
每逢纪念“五一”和“十月革命胜利”,革命者就在此秘密印制传单,分头开展秘密宣传活动。作为一家之主的陈祖基当然不会一无所知,他是支持的。
莲山陈寓里还有住户,我不敢贸然进入,探了一下头,见有一穿素色长裙的妇人在浇花。说明来意,对方说没关系,你进去看吧。我想问她与这座宅子的关联,但她专注浇花,我不好打扰了。
时代不一样,这里不再有秘密。庭院深深,有些败落,还住了几户人家,但当年后院开会的秘密小屋已没有了。它屋后也不再是竹林。当时秘密小屋有个后门直通竹林,一有风吹草动,与会者就从竹林撤走。屋后现在一片高楼。
莲山陈寓内
这是两进的院落,瓦片下的户对似乎还是原来的,壁上有一副对联:“琴弹千古调,书吐万年香”,中间的图已模糊不清,落款林则徐,又看到一副门联:“千间华屋一床安,万顷良田三碗饱”,还有一大缸的莲花,粉的,紫的,开得正好。
一口井布满青苔,细草从台阶石壁缝中生长出来。我想错了,这依然还是有秘密的,我们该如何探寻?有老人坐在一小屋里,似乎在打瞌睡。我还是不好打扰,静静退出去。
经幢还是那么淡定。庵里有人诵经。一只小狗摇着尾巴跑过,哪里飘来的米香让路人加紧了回家的步履。
时光和云团从莲山陈寓、塔口庵的上空,从中山公园、从古城福建临时省委旧址的上空、从漳州的上空掠过,似乎没有留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留下了。所有的追寻都是为了更明白昨日的负重前行,和更加珍惜今天的岁月静好。
塔口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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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闽南日报
文字:文卿图片:沈昊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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