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美芳的《焚书》，觉得有表述不清的地方，这两天看了易卜生的原作《海达·加布勒》，和移植自的越剧《心比天高》全剧，发现《焚书》真的省略太多的细节（作为一个折子戏），感染力大打折扣，这另一方面也说明观众如果知识储备不够，就很吃亏，错过一次心流的体验。
最好是连易卜生的原作也看的，《心比天高》基本上忠实原著，作品自我完成度足够了，但是跟原著比较，是欠缺一些东西的。
这个欠缺，主要就在对于女主角海达的定调上。原著作者易卜生似乎也不愿意回答海达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但《心比天高》就让海达走在一心维护丈夫仕途的道路上了。
通读原著，你很难说海达就是追求爱情，或者维护丈夫的利益，当然她也不追求善，她追求的是自己所认定的美，但这个美，她自己可能也说不清，但她绝对希望自己作自己命运的主人，她希望的是一种自己能够控制的生活，所以，她虽然仍然爱文柏，但是她还是会舍得让他去死，只要文柏死在她手里（听她的话自杀），就很美。这让人想起席慕蓉的那首诗——
白鸟之死（席慕蓉）
你若是那含泪的射手
我就是 那一只决心不再躲闪的白鸟
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
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怀
你若是这世间唯一
唯一能伤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岁月
所有不能忘的欢乐和悲愁
就好像是最后的一朵云彩
隐没在那无限澄蓝的天空
那么 让我死在你的手下
就好像是 终于能死在你的怀中
只是白鸟是要死在情人之手，海达是要情人死在自己手里。
失去控制感的海达是无法再生活下去的，你看她现在的丈夫思孟文才不够又扶不上墙，这已是一个打击。现在，情人文柏已死，白大人又以海达涉嫌杀害文柏相要挟，把肮脏的手伸向心比天高的她，易卜生说，“海达的内心有深邃的诗意，然而她身处的环境让她恐惧。”那海达也只有自杀一途了，海达正是死于自己的心比天高。
所以，“心比天高”绝不是一个好词，这一个词一出现，就说明命运在捉弄她了。剧中，海达的焚书，焚的是别人的书，但何尝不是在自焚啊。
海达的焚书与自杀，确确实实有了《东吴郡主》孙尚香最后“祭夫也自祭，殉梦也殉郎”的意味。
中国人讲究死得其所，孙尚香似乎是，但海达这种，死于自我的，在戏曲舞台上较少，《心比天高》把海达刻画得成为一个符号，十分难得，这是一部很女人的戏——期望把这个折子戏改得完成度更高，现在这个版本只见着这个女人的妒，但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绝望，以至于要用死解决。
我在另一篇文章（《看《心比天高》，想戏曲的气质》）说，戏曲写不出太深刻的悲剧，综观《心比天高》，它已达到相当高度了，可喜，这中间一定有机诀，值得观味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