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剧沈园绝唱其人如玉是说唐琬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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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陆游

早上起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浮出潮剧《沈园绝唱》中的一句台词:“其人如玉”。

这是陆游自述寄给唐琬书信中的一句。那一日陆游期满归家,先经过沈园,却遇到已另嫁他人的唐琬。便质问其婢女为何是这个结局,婢女说是唐琬接到他的书信才如此的。陆游于是口念信中内容:

其人如玉

其心如玉

宁为玉碎

不为瓦全

重圆有日

待我三年

这是我生怕有误重观该剧抄下来的,如果为与“年”“全”押韵的话,似乎应该第二句是“其心如兰”。不过在我脑海中崩出来的是,林燕云演的陆游悲愤崩出来的连珠句子:“如玉”“如玉”“如玉”。

一时间,“玉”“玉”“玉”在空间回荡……

虽然“兰”字也是好词,但在这里显得纤弱,你看它的发音是阳平,一平到底,缺少变化,反而削弱效果。而“玉”发音短促、斩截干脆,才有“玉碎”之说,而不说“兰碎”,要说也是“兰夭”(参考《帝花女》中的“香夭”)。

你看,六句话就出现三个“玉”字,岂不就是现在说的“刷屏”,岂不“玉玉玉”就洗了你的脑?

所以,从押韵上说,“兰”是为佳。从营造陆游人物形象来说,只好是“玉”,这就是乔布斯常说的“现实扭曲力场”,也是黛玉教香菱作诗词的心得:

香菱笑道:“怪道我常弄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一两首,又有对的极工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一三五不论,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黛玉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要紧。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不用修饰,自是好的,这叫做‘不以词害意’。”

写这篇文章,一开始不是为了“其人如玉”的“玉”,而是为“其人如玉”的“其”。

“其人如玉”,一般是用来评价别人的,而陆游这里,却说的是自己。所以我就想,如果考试的话,说《沈园绝唱》中的“其人如玉”的“其”是不是“我”的意思,可能大家就要说是了。

当然,剧中这里的“其”确实是指向说话者陆游自己,但如果说“其”就是“我”,却又欠妥。

翻开词典,“其”并没有一条指“我”的词项。它最常用的意思是“他(的)”,单复数都行,男女物也可。

“其”要解读到“我”,需要借助另一词项:根据情况所指的、提到的或认为的那个(人、物、意思或时间)的。——陆游这里便是这种情况。

虽然陆游囗里说着“其人(那个人)”,指的却是自己,这又可以理解为,陆游是跳出自己来看自己的,他要表达的是,我不带主观色彩来评价陆游这个人,他当得上“其人如玉”四个字。客观的评价,就比“我人如玉”更有说服力了。你看,这不就是有了一种上帝视角吗?

其实,连带“其”字的最常用意思,也可包含在这一词项内的,“那个”,你可以根据上下文理解出是“他(的)”还是“我(的)”意思。这就是汉字太灵活了的地方,一灵活,不管做诗做谜语都有充足的谋划空间,先说做谜语,比如下面五条:

写得漂亮不好辞(陆游词句)

虽来作客莫夸诗(陆游词句)

白白为伊损腰肢(陆游词句)

黄叶细叔女儿老(陆游词句)

将近岁末莫牵绳(陆游词句)

做诗就更尽显灵性了,言虽尽意犹未足,明说的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问你的实为“道是有情却无情?”

说到有情无情,有人却质疑起陆游是否真的“其人如玉”了,因为你说陆游那么喜欢唐琬,为什么不反抗母亲呢?他们说,那是因为陆游爱唐琬爱得不够深。

而且他们还说,陆游是对哪个女人都爱得不够深。因为,他们说,陆游与唐琬离异不久,就另娶他人,随后又娶了几房小妾。中年以后,陆游去四川做官,经常狎妓,屡遭同僚弹劾。不过陆游完全不理会弹劾,还自号“放翁”——“放”就是放荡的意思。注意,这里是“自号”,不是“(他)人称”。

说“放”是放荡的意思,只是从字面来理解。“放”,更是一种刑罚,就是放逐,陆游是自我放逐。

对于我们现代人,当然没有觉得“放逐”是一种什么多严重的惩罚,你们不同我玩,我还乐得清静呢,我宅在家里更加自由自在。

但这是现代人的视角,放逐是古代的一种刑罚。你想象在原始社会里,在原始森林中,你原来的部落说要把你放逐出去,你还不怕吗?驱逐出部落,是看在你是本部落成员的份上,不直接处死你,但你从此失去了这个部落的依靠,森林到处是毒蛇猛兽,还有其他部落对你有恶意的人,你孤孤单单分分钟钟也就丧命了。所以,放逐与其说是让你自生自灭,不如说是不假我手的处死。

陆游自号“放翁”的“放”,旁人以为是他放荡,却不知道是他对自己的惩罚,一种内心的放逐,他是自绝于那个对他说三道四的社会了,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社会性死亡”。

男人错过了那个最爱的就会越来越随便,女人错过了最爱的就会越来越挑剔。这才是“放翁”的真相。

不管陆游爱过多少女人,唐琬永远住在他的心里。陆游的诗作极多,情诗却极少,有两首情诗写于晚年,都是表达对唐琬的思念。一首写道:

“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飞绵。

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

说明唐琬早逝,陆游常去她墓前凭吊。另一首写道: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无复旧池台。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说明陆游每次看见唐琬生前走过的风景,都会睹物思人,肝肠寸断。

“曾是惊鸿照影来”,你有没有记起《沈园绝唱》中唐琬的婢女就叫“小鸿”?不能再与你亲近了,但随处都有你的“鸿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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