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宝琪饰古庆云
一字之差,有什么玄机吗?
你一定没有看过一部叫《孝妇与家姑》的戏,当然《孝妇杀家姑》却即使没看过也听说过。
“与”与“杀”一字之差,这里面有什么道理吗?
昨夜正戏未开始,当百花剧院打出其演出的潮剧名为《孝妇与家姑》时,我以为百花剧院对传统潮剧《孝妇杀家姑》可能作了一些改编,把“家姑”在剧中的份量提高了。但看完全剧,可以说是把好戏重新生产了一遍,而字幕也定格在“《孝妇与家姑》剧终”时,我开玩笑说百花剧院心太慈,不说“杀”说“与”了。非著名潮剧票友韦生说:“因为(孝妇)不是有心杀的。”一位老师则说:“还是原剧目更贴切,也更有意蕴。”
从这两位并没有在现场观看的朋友的言谈中,我们也可知道这出戏的剧情许多人都很熟悉。我想之所以写为“与”只是无意识的手误而已,而且按我常用的输入法,我也常出现这两个字误打的情况。
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说明这部戏大家都熟得很,这样一来,坐在我前排的一位爷爷年龄级人物,他便可以从容地摇头摆脑左顾右盼,只在关键节点停下来看看演员们是怎样的情况。
但她们是小百花呀,我希望能录下一些珍贵的视频,那位爷爷那样的摇头摆脑,我的手机“摄影枪”也就要左躲右避,过于频繁,也就不耐烦,心想算了,我就静静地看戏就好,反正戏也不是头回看。
所以就危襟正坐,可还是心痒痒想得录些精彩片段,便又开始与那位爷爷的脑袋捉迷藏起来。
袁曼琪饰颜玉梅
但是说实话,都会有好几次想扁那位不乖的爷爷的冲动,只是又想,我录视频时举起的手机,说不定也干扰了我后面的观众呢。如果说我扁那位爷爷,他不知道为什么祸就从天降的话,那么,突然有人从后面扁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天降人祸。
想想可笑。对别人的举动是无法宽恕,对自己同样的举动却有非如此不可的理由,人呀,太自恋。
如果说那位爷爷不知道为什么一块砖头就拍在他脑门上的话,《孝妇杀家姑》中颜玉梅也是如此,只因姿色的好,青楼上人争人抢,现在来到尚书府中,早已垂涎她的府中公子王绍秀更不会放过她了。真是其人无罪,怀璧其罪,你是没有什么过失,但你太美了,害得我动了心。那个爷爷也是没什么过失,妨碍了我“非法”的拍录,我也同样对他不爽啊,他也可能莫名其妙就遭殃。
贤孝妇与老尚书(陈练群饰)
王绍秀或许觉得自己也爱颜玉梅,至少爱她的美色。但也只是当她为一盘美色,所以急功近利,予取予求,以为探囊取物。
当王绍秀把颜玉梅当玩物时,他得到的是什么呢?那就是誓死不从,最终酿成人伦惨剧,不仅孝媳妇“杀”了慈家姑,而且老尚书丧了独家苗。
其实老尚书何尝不是也把古庆云当成器物呢?古庆云中了状元,老尚书可以将他一家接到府中养起,有用则器,把他当成了国之重器来器重。但是当一旦涉及到他家中独苗王绍秀的身家性命时,古庆云就是他的可弃之物和眼中之刺了。
王家父子没有将人当人,所以换来的只能是一抗到底,因压迫越大反抗越大,当最后古庆云豁出一切也要将王绍秀一杀了之的时候,天地间凛然有一股正气扑来,剧场中似乎凝聚一股未爆发出来的掌声。真是痛快!
而如果真正将人当人的话,情况又会怎样的呢?我们不去设想老尚书如果是低声下气乞求古庆云留下他王门一脉,古庆云会不会放他一马。我们单单来看古庆云如何对待颜玉梅这一个曾经误入青楼的女子的,古庆云不仅娶了她,在中了状元之后还是不离不弃,哪怕顶着一个欺君之罪名(老尚书就几次抓住这个把柄要胁他放过王绍秀的)。
所以,这就是袁曼琪饰演的颜玉梅的爱的罪与赏。同样的一个女子,对王绍秀来说,是春药毒药,他们在一起是鱼死网破,这就是尼采所说的“你凝视着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着你”;现在这个女子来到古庆云的家中,就变成了一个贤妻孝妇了。萨特说人会“把别人的注视,当做了自己的可能性”。古庆云对颜玉梅有好的期待(凝视),她就不是一个恐怖的深渊(祸水)了。——她会在婆婆跟前服侍汤药,夜来点香为婆婆祈祷康健,即使身受冤屈,对古庆云也绝无怨言,她怕自己冤死之后,无人为庆云嘘寒问暖,她还劝庆云务必续弦,才能承继古门香丁,这是一个将自己活到古家中去的古家人了,这已经不是一个古家媳妇而已,而是一个古家女儿了,才会操心这些生前身后事。所以,刑场上的这一曲《生离死别情难尽》,才是那样的“索心”。
13:12《生离死别情难尽》(黄宝琪袁曼琪)
写到这里,隔壁一个婆婆来借手机打电话给她孙女(孙女拿了她手机出门),抱怨现在的小孩不能靠他们养老送终了,等等我不爱听的话,我便躲到房间去,但我忽然想为什么我要被动地受她的话的影响呢?我必须反攻,然后我出来一阵大论,我说你不能总是这样对自己的小孩这么说,你带给她阴暗,她也回报你阴暗,当你说出她靠不住的时候,她就会把“靠不住”当成一个选项来考虑,你没提这个事,那它就一直是一个雷池,不能越一步。(“离婚”这个词也一样)她回去了,我也痛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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