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潮剧《荔镜记》第五场“逼娶”
《荔镜记》来到第五场“逼娶”,前面剧情相对让人不喜欢看。因为这里面多的是相思的苦,和对未来的担忧。
对局内人来说,受着这种苦,日后就可以对着对方念叨了,好像这是莫大的功劳。
对局外人来说,尤其是观剧的人,要的是得到一个欢悦的心情,世事已经如此不堪,就不希望在戏剧的娱乐中又添堵,而希望的是即使现实中没有的恋爱的喜悦,那种你撩我撩你侬我侬,看别人的恋爱,喜悦自己的心情呗——戏剧,是这种理想的场所。
不过,“逼娶”这一场,前面比较闷,事关话题的高度现实性,大多数时间还不是主角的互相对话,给人感觉就是必须另有事情发生才行。于是,最后来到了陈三送水入闺房。这一段,又顿时精彩起来。
情之所起,全无顾忌。而当顾忌起来的时候,那是理智在发挥作用了。
陈三五娘两个都备受相思的煎熬,虽在咫尺之近,却又似是两个互无交集的平行世界。既无交集,何谈见面。
见面之难,成其相思之切,相思之切,见面则情不能抑。于是,当病恹恹的五娘乍见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陈三就出现在眼前,整个人就活了。王阳明就很好地说出了这种现象:
“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
两个相爱的人的相见,是一个互相点燃点亮的过程,从此,两个人的生活都被赋予了意义。恋爱的人身上是有光的,你或许看不到,但你能感觉得到。
从病榻上就这样站起身来的五娘,一句“三兄”,叫得似乎还身在梦中,才敢如此“肉麻”。
但现实中热乎乎的真人真的在眼前了,这反而惊醒了五娘这个“梦中人”。五娘马上变成一个现实中应该有的样子,说道:“家有内外,你怎可到此。还是出去吧。”
这一句话,泼醒了另一个“梦中人”——陈三。
此时陈三的心都凉了,足以把他手捧着的洗脸水凝结成冰,一如《笑傲江湖》中黑白子的“玄天指”,将一盆清水化成了寒冰,用以冰镇葡萄酒,绝妙绝妙。
听到这么不当自己人看的话,陈三的心已经一走了之了。奈何肉身还在五娘的闺房中,五娘见到这尊行尸走肉,便道:“水既然端来,你就放下(再走)。”
还是得走,陈三这恨呀。
但是,陈三没让这恨冲昏头脑,他有他最后的尊严。他要使必杀技了。
陈三的恨是由爱而起的,所以爱是底色。但这个时候他要把这双重情绪都给表现出来。只是这个时间太过短促,一如曹丕的逼曹植七步成诗。
只见陈三先是四处搜寻,注意,这时候陈三是第一次来到五娘闺房内,里面的布局陈三并不熟悉,似是寻找着该把水放于何处,但这只是做样子。因为这时即使盆架子就在眼前,陈三也要视而不见。
于是,陈三气鼓鼓地把洗脸水放在地上。要不说恋爱中的人多的是急智,陈三的这一非常之举必然引来五娘的正常之问:“你因何放在地上?”
这一问正中陈三下怀,于是,陈三妙语出来:“高则不可攀,望阿娘俯就。”既是答为所问,又是答非所问。
陈三的潜台词,慧质兰心的五娘秒懂,那个心疼啊……五娘马上用她的身体行为,表达了她的意志:她俯下身去。
她肯了!她肯了!她肯了!
今日戏谜:
谜面:风露一逢毕凝语已夜阑
(猜《荔镜记》第五场“逼娶”唱词一句)